我和这个世界并不熟

好吧,通篇都是剧透。

这部电影并不像它的名字听起来那样煽情,“别让我走(Never Let Me Go)”,看完之后没有痛哭流涕也不感到温暖,反正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故事是从1978年的寄宿学校开始的,初期叙事稀松平常。校园坐落在野外,随处可见田园风光。学校里十多岁的正太萝莉正是青春荡漾的年岁,孤僻阴郁的男孩会遭到嘲笑,开朗帅气的则常常成为女生之间睡前的谈论话题。

接下来的情节顺其自然的发展到孩子们成人后的日子,但是它不是普通的青春片,没有上演孩子们离散各地打拼数年年,然后重逢的戏码,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—他们是克隆人,而且是将用作器官捐献的克隆人。

其实这是一部科幻片。影片开头说,1952年,医学界出现重大突破,医生终于能治愈过去的绝症,到1967年,人类平均寿命已经超过100岁。而治愈绝症的方法之一,就是将克隆人的器官移植给需要的人,延长他们的生命,但是这些克隆人的寿命很短,短到未及走到人生的一半或是三分之一,他们经过三次或四次的器官捐献,就将被终结生命,更可怜的人甚至没能熬过第一次器官捐献。

影片里的寄宿学校培养的学生很单一,就是这么一群等待成人之后被用于器官移植的克隆人,他们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上学,但是从来没有跟外界接触,为了让他们安心待在学校那都不去,校园栅栏外方圆十米的草地都被描述成曾发生凶案的可怕的地方。

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,虽然在学校里,他们进行角色扮演,练习怎样在咖啡厅里点一杯喝的,可真正离开校园到餐厅吃饭,他们面对着餐单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他们不知道小孩子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,也没有人告诉他们。直到学校里新来了一个老师,打破了沉默,她说了很长的一段话,孩子们静静地听着,却无法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判断,他们是否听懂了。

“你们知道小孩子长大会怎样吗?他们可能会成为演员,搬到美国去,或是到超市上班,或是在学校教书,他们可能会成为运动员、公车售票员或是赛车手,什么可能性都有。但你们的未来很明确,你们不会去美国,不会在超市上班,你们只会过已经安排好的生活,你们会长大成人,但时间很短暂,在你们变老之前,甚至步入中年之前,你们就会开始捐赠重要器官,这是创造你们的目的,捐赠到第三次或第四次,你们短暂的人生将终结,你们必须了解自己和自己的身份,才能过像样的人生。”

她所说的像样的人生也不过是离开学校,到不同的静养院去生活,等待被召唤的那一天,或者申请当看护,还可以多活一些日子。

他们真的了解自己吗?他们会遵从情欲的需求,去恋爱;无法跟喜欢的人在一起,会伤感。如此而已,哦对,他们还会好奇自己的本尊,可寻找的结果是失望,“我们都心照不宣,我们的本尊是人渣,毒虫、妓女、酒鬼、游民,甚至是罪犯,只要不是疯子,想找可能人选就要找对地方,往贫民窟找,那才是我们的出身。”

到后来,他们连自己是谁也不去追究了,面对一次次躺在手术台上的严酷,他们只希望器官捐献的安排能缓一缓,哪怕多活三五年。

他们相信了让情侣缓捐的传言,去找当年到学校里征集画作的夫人,以为她要从画中审视他们的灵魂是否够格。可是他们只得到这样的回答,“海尔森是最后一个考量器官捐献伦理的地方,我们让你们展现创造能力,来证明捐献者孩童也是人,但我们回答的问题根本没有人问。”“成立艺廊不是要检视你们的灵魂,而是要看你们有没有灵魂。”

是哦,对于正常人而言,克隆人和他们的器官不过是流水线上生产的产品,他们的个性、思想并不需要被了解。奇怪的是,克隆人似乎也一早就接受了这种安排,没有半点迷惘,也不挣扎要去改变,选择正常人可以过的生活。男女主角在听说从来就没有缓捐的消息后反应迥然,身体残缺的男主角像是被抽空了一般,他的生命在下一次手术后终结,女主角反而是如释重负了,不久之后她也接到了器官捐献的通知,而她面对空旷的田野,也只留下了这样漫长的独白:

“我不确定的是,我们和受赠者的人生是否截然不同,生命都会终结,也许没有人真正明白自己的遭遇,或觉得自己已经获得足够。”

这好像几乎是全片唯一一次思考人生的片段,也是最后一次。

片中克隆人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,似乎又怀着若干未解的困惑。故事没把“自我”是否存在、以怎样的形式存在诠释明白,留下了缺憾。

可是,被设置成“替代品”的克隆人难道映射的不是现实生活中的一类人么,迷失了灵魂,困于“是谁”“从哪里来”“到哪里去”的囹圄,当然他们仍然享有肉体的支配权。人类的自我认同尚未达成,又怎去苛求其他群体自省然后到达尽善尽美呢。

片子的另外一个缺憾,是无法得知,正常人和克隆人共处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,除了单纯的肉体利用的关系,他们之间还存在怎样的牵连。现在看起来,克隆人就像生活在空气中的透明物质,或者是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一份子,他们和这个世界,没太多可说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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